伊朗的前世与今生（四）：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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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人征服波斯之后，君主开始与被征服集团形成联盟，共同对抗原先征服者的贵族和部族势力集团

在政治方面，哈里发任用的全是波斯人产生的“治国专家”，朝廷之上全被波斯人垄断了。

那么重用这些治国专家的结果就是，他们排挤了阿拉伯人的势力，于是帝国的武力就马上衰落下去了。

然后哈里发开始利用突厥人雇佣兵作为武力的来源，于是突厥人很快就在朝廷上占有了一席之地，变成了禁卫军统领。

阿拔斯王朝后期的政治结构，就变成了，波斯治国专家一方， 突厥雇佣兵一方的结构。

同时，波斯的官僚制度和宗教价值观也传给了突厥人。

于是，越到后期，突厥军事集团的势力就越大。

但是就是因为对突厥人的依赖，导致了阿拔斯哈里发帝国的分崩离析。

这些军事集团发动军事革命，先是索取的赏赐越来越多，后来干脆就推翻了哈里发，然后利用我们比较熟悉的那种手段，就是立一个年幼或是容易控制的哈里发作为傀儡，分割了阿拔斯哈里发帝国。

哈里发帝国分裂之后，产生了像是布韦希王朝、萨曼王朝、哥疾宁王朝。

这些王朝，要么他们像之前的哈里发一样，继续用突厥人，或者干脆突厥人自己建立起来的突厥王朝，名义上还是奉阿拔斯王朝哈里发为正统。

其实这些突厥军事团体中，很多并非是突厥人，狭义上的突厥人就是指来自阿尔泰山地区的游牧部落，后来吸收了像是索格狄亚那的昭武九姓，还有其他族群（杂胡）。

这些人后来都被归为突厥人，因为突厥人好像是在组成它们的各个集团当中是人数最多的，而且由于突厥语在后来占了上风，差不多统一了大半个中亚。

后来就把以前其实并不是说突厥语的很多河间地区居民也都算成了突厥人。

所以广义上的突厥人就是突厥语系的居民。

突厥人集团能够占据优势，除了军事上能够引用新的技术，更重要的就是我们上一篇讲的军事兄弟会性质的军事集团。

这种集团不论出身，不分种族，所以更容易保持公平公正和理性客观。

什么人能保持客观公正？

那就是外人，没有这么多社会关系网，如果你是本土社会产生的精英或是豪杰，那你不可能做到完全公正的。

一开始突厥人的宗教有拜火教的还有佛教，还有更原始的多神教。

基本上就是为谁效力，就信什么宗教。

而阿拉伯人的大征服，和伊斯兰教传入后，伊斯兰教的乌玛理念恰好为这种组织提供了完美的意识形态，所以很多突厥人都皈依了伊斯兰教，一般皈依后的突厥人被称为土库曼人，以区分其他异教徒突厥人。

在突厥人建立的王朝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塞尔柱帝国。

在接受伊斯兰教之后，塞尔柱和其军事团体同时兼具了宗教性质和军事兄弟会性质，先是开始打击那些异教突厥人。

然后随着势力的扩大，塞尔柱突厥进入到了呼罗珊地区，最终占领了从叙利亚到中亚的所有土地。

但是塞尔柱王朝，他们此时面临的，就是如何统治这些领土的问题。

毫不奇怪的是，他们只能依靠波斯产生的治国专家，于是，历史叕重演了。

不过，这一次的故事则是，苏丹想要搞专制，就必然会打击他手下的封建领主，封建领主们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于是塞尔柱帝国马上开始了内战，塞尔柱帝国开始分崩离析。

很多地方的领主和军队指挥官就趁机挟持了王公和地方总督做傀儡，建立了自己的王朝。

直到蒙古征服前夜，你从花剌子模沙王朝的税收制度可以看出，不同城市税收制度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这些城市还是保留了一定程度上的自治，虽然说他们在地图上都是被划在花剌子模帝国内部的。

到了成吉思汗的征服，蒙古人对这些地区发动了一场极其野蛮的入侵。

战争的起因，一般认为是成吉思汗的使者被花剌子模杀了，因而发动了一场复仇战争。

在成吉思汗的孙子旭烈兀的指挥下，蒙古军队横扫伊朗、伊拉克和叙利亚，占领并洗劫巴格达城，杀死了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事实结束了伊斯兰世界中最有威望的制度。

和突厥人相比，蒙古人的入侵相当于毁灭，城市、农田被毁，人口被大量消灭。

这也是中亚地区完全向下转折的一个节点，之后300年，伊朗地区基本上都处于蒙古人的统治之下。

尽管说蒙古统治者中也有像是合赞汗这种，想要和伊朗人联合改变税制和恢复农业，但总体上讲，蒙古人的统治相对来讲是很残酷的，后来蒙古产生的各个政权，甚至不如萨曼王朝和花剌子模帝国那样尊重原有城市的自治权。

到了伊尔汗阿布赛义德死后，成吉思汗家族没有选出一位被承认的继承者，伊尔汗国迅速瓦解，权臣、统将各自拥立傀儡可汗，国家分裂成东波斯、阿富汗斯坦的卡尔提德王朝，最后被帖木儿征服。

到了帖木儿帝国时代，帖木儿本人，他成年时期基本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他反复征战于亚洲许多地方。

先后征服了东察合台汗国、河中地区、花剌子模、美索不达米亚、小亚细亚、高加索和大伊朗地区，并与奥斯曼帝国交战，最后死在了东征明朝的路上。

他发动的每次战争都是带去了毁灭和死亡，而且很多时候你都不清楚他发动战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好像只是为了证明他的军事才能。

不过在他的一系列战争下，伊朗还是统一了，而且在像是在撒马尔罕，喀布尔、哥疾宁、八剌沙衮各地还是保留了一定程度上的封建和自治。

有很多领地是封给他的子侄的，他的子侄得到封地后，就必须和当地各大家族搞好关系，如果无法维持平衡，这些封建领地仍然会发动政变，同时各个领主也要考虑帖木儿家族内部各个势力之间的平衡。

伊朗衰落的原因，从萨曼王朝到帖木儿这段时期，总体上就是，就是原先波斯萨珊王朝时期，那些残存的领主和商团的势力完全衰退，同时突厥军事团体势力不断上升。

其实，每一轮新的征服者都有责任。

不过，后来一般把中亚衰落的责任全都推到了帖木儿本人身上，但每次改朝换代，都是突厥这种雇佣兵性质团体更深一层，波斯官僚占据的政府部分就削弱一些，城邦和地方势力也会削弱一些。

帖木儿的征服尽管说破坏性很强，被骂了几百年，但他还是通过军事承包制度和包税制保留了一点地方自治的残余。

包税制度其实就是给了地方一定程度的自治和多样性。

比如说元朝的包税制，在苏州扬州，就可以多包一些税，在比较穷的地方，就可以少征一些。

相比起编户齐民来不是那么僵硬。

而且包税商征税不一定是直接从当地居民身上征的，也有可能是通过经商或是和当地富豪达成协议，或是通过商品的间接税征的，也就是说，税收不一定要每一个户籍居民承担。

而后来明代的那种税收，就是某一地区税收，无论当地的经济发展更繁荣，或是衰落也没法改变。

比如说因为张士诚，苏州这个地方的赋税就要比其他地方高很多，后来一直都没变。

而且税收是摊到每一户身上的，如果一户太穷，即便是非常少的税他也承担不起。

而比较富裕的，尽管有能力交更 多的税，但是没办法向他多要钱。

同时也没办法通过金融或贸易手段来调节不同地区的税制。

中亚比较适合包税，因为中亚不同地区，哪怕间隔不远，经济也不同，某些灌溉农业地带产量非常高，一个产量高的农庄足以支付整个省的税收，因此可以减轻其他比较贫穷地区的负担。

而在郡县制和编户齐民制度下则很难实现。

后来蒙古人来了之后，这些产量高的农耕地带大部分遭到了破坏。

像是《长春真人西游记》就是丘处机当时在河间地带看到的惨状：

方算端氏之未败也，城中常十万余户。国破而来，存者四之一，其中大率多回纥人，田园不能自主，须附汉人及契丹、河西等。其官亦以诸色人为之，汉工匠杂处城中。有冈高十余丈，算端氏之新宫据焉，太师先居之。以回纥艰食，盗贼多有，恐其变，出居于水北。

就是原先河间地带的居民，只剩下四之一，那些农场庄园也遭到了严重破坏，基本上都破产了，商团的贸易也断绝了，而且盗匪经常出没。

剩下的这一部分，帖木儿来了之后，又被破坏了一次。

你从帖木儿及之后历史记录可以看到，就像是在蒙古进攻中有位幸存者说的：他们来了，他们杀人，他们防火，他们抢劫，他们离开了。

在帖木儿和其子孙的统治之下，可能是出于偏爱，也就是撒马尔罕这几个城市还保留了原先的特权及生机，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盗贼横行。

而在帖木儿的子孙完全衰亡，昔班尼人和乌兹别克牧民横扫过来以后，撒马尔罕和布哈拉这些城市最后的辉煌也就结束了。

那在这种状态下，别说军事，就连波斯人引以为傲的艺术、工艺技术和律法学也走向了没落。

就连原本讲伊朗语的族群都在语言文化上接受了突厥语。

伊朗语的衰亡和突厥语的流行，本身就是整个伊朗地区经济和政治形势恶化的过程。

唯一还值得一提的，就是冶铁技术、刀剑铸造还有原始大炮技术。

后来俄罗斯征服中亚的时候，最让俄罗斯吃惊的就是，这么原始的地方居然能制造出质量这么好的大炮。

直到萨菲王朝的建立，这段时期，整个伊朗地区就没有产生出一个像样的政权。

而萨菲王朝的建立，还是依靠的教团组织。

在蒙古人和帖木儿一系列破坏之中，没有被削弱甚至还扩张的组织，除了军事兄弟会，就只有教团组织了。

早期的教团还比较多样化，之后苏菲主义就完全占了上风。

苏菲主义有点像是佛教的禅宗，外加上一些愚昧神学思想混杂起来的产物。

首先，他比原先伊斯兰各教派更强调平等主义。

另外强调神秘主义和个人冥想，就像我们之前见过的邪教、气功一样，通过一些咒语，口诀传播，你要说有什么用，那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苏菲主义在伊朗，尽管一开始创始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更好的人神融合，但最后对伊斯兰世界产生的影响就是，比较简单的、神秘主义的、这些没法理解的口诀和心法，取代了之前还比较讲逻辑的教法和教义。

最后，无论从阿拉伯文化还是波斯文化的角度来看，苏菲主义的盛行，等于是，伊朗乃至整个中亚都进入长期的黑暗之中。

其实也容易理解，我们常说环境造就物种，在连年战争，经济破坏，盗匪横行，随时可能丧失性命的环境下，越是这种神秘主义就越容易占上风。

什么人最容易被骗，就是处于绝望的人最容易被骗，你和我讲教义和教法学已经没用了，我只能企图从这些虚无缥缈的神秘力量中获得一丝寄托和安慰。

就像是传销组织，什么人容易进传销，就是穷人。

总之，蒙古的征服摧毁了波斯-伊斯兰文明，伊朗文明的碎片也散播到了废墟的瓦砾之中。

所以伊朗民族构成是非常复杂的，那这些不同成分，用什么方法，在什么时候能够重新组合成一个整体呢？

到了萨菲王朝就是波斯第三帝国，萨非王朝其实就是阿塞拜疆突厥人建立的，朝廷之中要么就是讲突厥语的外国人，要么就是俄罗斯人。

帝国主要是由周边的游牧部落，还有就是信仰虔诚狂热，由伊斯兰教平等主义高度团结，具有极强战斗力的教团组织维持的。

也是这些教团，在阿拉伯半岛产生出了近代的沙特阿拉伯王国。

不过这些人，他们甚至能够发动叛乱，把他们自己选出的依靠宗教虔诚，而非军事领袖送上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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